知青听贫农控诉旧社会半天 发觉是1960年的事
知青听贫农控诉旧社会半天 发觉是1960年的事作者:朱之泓
核心提示:底下听讲的本队人便嗤嗤笑着低声嘟哝道:“旧社会哪里有队长呢?”原来谢银龙忘情之下说的竟是1960年“低标准”的情景。
本文摘自:《那年那些事:一个女知青的插队史》,作者:朱之泓,出版:时代文艺出版社
在宁夏歌舞团在杨郎锻炼期间,在解放军某部在杨郎野营拉练期间,在自治区体委在杨郎锻炼期间等,公社都安排苦大仇深的老贫农对他们进行忆苦思甜教育。担任忆苦思甜讲座次数最多的人,我记得有陶庄的一个老妈妈,还有我们杨朗四队的谢银龙大爷。
陶庄的那位老妈妈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思维清晰的人,叙述比较有条理。记得她在忆苦中说到因家中穷苦,她便给地主家做帮佣。每次做饭时,她都故意把和好的面厚厚地糊在两只胳膊上,用衣袖遮盖住,回家后再将胳膊上的面搓下来,给自家饥饿的孩子们烧面汤喝。每说起这些,她都不断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泪水,那声音也哽咽了,听众们此时也情不自禁地陪着她淌眼泪。
但我们队里的谢银龙大爷就不一样了。谢银龙平时说话比较随意,做事也常常送顺水人情,人送外号“大泥壁”。当地人说的这“泥壁”就是瓦工用来抹墙泥的抹子,给人送外号“大泥壁”,就是比喻此人处人为事不讲原则,只会和稀泥抹光墙。
谢银龙是一个常年在万家堡子给地主家扛长工的穷苦雇工。据他自己说,年轻时曾被人诬陷为贼,投进了当时的县府大狱,在严刑拷打之下,他体无完肤,九死一生。每次说起这段经历,谢大爷都是长嚎一声说道:“你们都不知道啊!我受的那个罪啊!真的可怜死了啊!”之后便老泪纵横,台下听讲的人也都唏嘘一片。这时,会场上便响起高昂的口号声:不忘阶级苦!牢记血泪仇!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!永保无产阶级江山永不变色!阶级斗争一抓就灵!
说完了坐牢的苦难之后,照例要讲他给地主家扛长工时,如何向地主争取自己权益的故事,这时他就会让干部们提心吊胆,因为讲到忘情之处,谢大爷就自顾自讲了下去,有些内容便不符合当时的要求了。记得他说:“那可恶的剥削穷人的地主,用黑面给我们长工烙馍馍,我们就不吃它。把大大的饼子挂在牛角上,把牛给地主家赶回去。地主看见了,知道我们嫌他的饼子太黑,就把黑面饼子取下来自个儿吃了,再给我们长工烙些白白的馍馍。从那以后,他们每天都给我们长工烙些白面馍馍,给他们自己烙些黑面馍馍……哎!那时候我们这些长工都觉不着呀(即没有自知之明),黑面馍馍尽饱吃还不满意……”
外来的人听到这里往往很敬佩谢大爷,觉得他勇敢机智,为自己争得了正当的权益。可是我们本队的人却找出了他话中的漏洞,有的人就在下面小声揶揄他说:“嗨,地主吃黑面馍馍,你们吃白面馍馍,你吃得比地主还好,你还有啥可说的呢?”
说完扛长工的故事,还要说旧社会的饥饿。谢大爷滔滔不绝地说着忍饥挨饿的感受,说着吃糠咽菜的经历。只听见他说的是:“见天喝菜糊糊么,两碗菜糊糊刚喝下去,队长就催着上工呢,那两条腿饿软了,干脆走不动路么!”这时,底下听讲的本队人便嗤嗤笑着低声嘟哝道:“旧社会哪里有队长呢?”原来谢银龙忘情之下说的竟是1960年“低标准”的情景。
当事后人们闲谈中议论这些确确实实的笑话时,有人又补充说,杨郎三队有个叫癞虎子的贫农,他也经常到中小学给学生们忆苦,说错话的事情也时有发生。有一年收成不好,人们时常饿肚子,恰好这个癞虎子又被请去给学生们忆苦。那次,这个大字不识的癞虎子竟然脱口说道:“唉,那时候给地主拉长工,好歹还能吃上‘糜面馍馍’(一种带糠皮的黄米面蒸馍),现在连这也吃不上……”
主持会的老师听出了错误,忙不迭地做补救工作说:“现在的粮食缺乏是自然灾害造成的,解放前的饥饿是富人对穷人的剥削造成的,同学们务必认识清楚。”
每次忆苦会后,上边来的干部都要仔细地指导他们下次该如何说,但到了下次他们依然纠正不过来。
除了作忆苦思甜报告外,还要组织社员们吃忆苦饭。煮一锅野菜汤,让每个人都喝一碗。但有人发牢骚说:“这算啥忆苦饭?现在缺粮季节,不也喝的是这种菜糊糊么。”后来,这种吃忆苦饭的活动也就悄悄地停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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